2025年9月10日，在法国巴黎街头，示威者用垃圾桶封锁道路

文/《环球》杂志记者 张百慧（发自巴黎）

编辑/刘娟娟

　　2025年9月10日清晨，数万名示威者涌上法国多个城市的街头，高呼“封锁法国”，试图阻断交通、关闭商铺与学校，部分地区伴随暴力冲突。这场酝酿数月、民调支持率达63%的大规模示威运动，一度令人担心2018年的“黄马甲”运动卷土重来，令法国再陷长时间混乱。最终，瘫痪全国的目标并未实现，但这场发端于社交网络的全国性抗议，却引发许多社会学角度的反思。

　　“封锁法国”最早出现在2025年5月的社交平台上。法国北部一个小型团体“Les Essentiels”发帖呼吁，主张法国脱离欧盟、保护中小企业和基督教传统，并发布了首批宣传图像与标语，但这并未立即引发广泛关注。变化出现在7月，时任法国总理弗朗索瓦·贝鲁提出以财政紧缩为核心的2026年预算草案，内容包括取消两个公共假日、医保支出增幅减半、冻结养老金和社会福利年度涨幅等。该草案在网络上掀起激烈反对声浪，“#bloquonstout”（“#封锁法国”）标签随之迅速席卷多个社交媒体平台，号召在9月10日通过“大罢工”令国家停摆。

　　从2025年7月底到8月中旬，运动范围持续扩大，吸引了不同背景的群体加入。法国情报部门的报告显示，该群体构成复杂且无序：“一部分人比较右翼，一些人比较左翼，还有一些人是前‘黄马甲’运动成员，也包含一些不抱任何意识形态的人。”他们的诉求也形形色色：除了罢工，还包括经济抵制、占领环岛、封锁仓库、设立罢工基金等。

　　尽管该运动组织松散、缺乏明确领导层、实际成效有限，但有学者认为“封锁法国”运动对于社会运动历史具有独特意义。法国历史学家杰拉尔·努瓦里埃尔在媒体上发文，指出社交网络在这场运动中的力量折射出民主制度正在发生深刻变革。社交媒体的普及让更多民众得以在虚拟公共空间直接发声，形成了以远程交流为主导的新型参与模式，与传统罢工、街头示威等实体行动形成对比。然而，这种以言论为先的抗议形态，也可能导致行动凝聚力的削弱——许多参与者在被问及具体计划时，只能回答“到时候再看”。但即便如此，线上动员仍可转化为现实中的集体行动。

　　此外，人工智能为这场运动打上了鲜明的时代烙印。在舆论发酵过程中，ChatGPT、Suno等生成式人工智能工具被广泛用于制作图片、视频、音乐等宣传资料，大量增强动员效果的视觉内容在社交网络上流传，推动运动影响力如滚雪球般扩大。法国《世界报》如此评价：“生成式人工智能已成为点燃网络社会愤怒的新燃料。”

　　巴黎第一大学社会学教授让-米歇尔·德尼表示，这场运动不仅体现了对代议制度的批判，也凸显社交媒体近乎作为“独立参与者”的角色，这些特点均奠定了其在社会运动史上的标志性地位。他预测，未来可能会出现更多借鉴其组织与传播模式的运动，甚至可能产生更具实质性的影响。